一日の遠方

《不丹是教室/Lunana：A Yak in the Classroom》在今年台北電影節首映會中，是一部讓人印象深刻的作品，已經在院線上放映囉!!它的英文片名很有趣，直接翻譯就是「魯納納：教室裡的一頭氂牛」，教室裡怎會有氂牛啊?不過看完電影，就會明白這個片名的深刻寓意了。

電影敘述一位住在首都廷布的年輕老師烏金(希拉布多吉/Sherab Dorji飾)，他對教育工作興趣缺缺，一心嚮往能前往澳洲，當一個流浪歌手，但因為和政府之間的合約還沒到期，無奈只好繼續他的教學生活，有一天，教育部主管通知烏金，即將派他前往遙遠邊陲的村落「魯納納」任教，那是一間位在喜馬拉雅山上，海拔超過五千公尺，有著「世界最高學府」之稱的小學，帶著滿心的不情願，烏金踏上了這段偏鄉任教的旅途，一個城市來的老師，在高山上受到村民的熱烈歡迎，讓他重新思考生活的意義，也開始理解教育的真諦。

在這個全球公認最幸福的國度裡，為何大部份的年輕人，一心只想離開自己家鄉，前往追求更主流文明的未來，安居於簡樸生活擁有豐富的心靈，或是汲汲於物質慾望的滿足，到底哪種生活才是真正的幸福?透過烏金的故事，編導巴沃邱寧多傑(Pawo Choyning Dorji)留下了一個開放式結局，讓觀眾可以好好想想自己的答案。

▲一趟意外的旅程，魯納納村民善良熱情的款待，改變了烏金對教育的想法，艱困匱乏的生活環境，讓他體悟出謙卑知足感恩，也能是一種幸福人生。

「魯納納國小」位於喜馬拉雅山脈冰川上，一個名叫「魯納納」的小村莊內，因為找不到演員能長時間待在高山上拍戲，因此全校8個學生，都加入電影《不丹是教室》的演出，包括當地許多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魯納納的村民，也一起受邀入鏡。

▲電影從開始到結束，貫穿著一首「圓滿氂牛之歌」。

影片中以歌聲供養大地的「莎爾頓」，由凱兒丹拉姆古龍格/Kelden Lhamo Gurung飾演，她目前就讀於不丹皇家廷布學院，曾創作出多首很受歡迎的歌曲。為了參與電影演出，特地休學一年，跟著劇組人員待在山上，全心投入演出，目前已回到校園中繼續學業。

▲除了動人的歌聲，不丹山區壯麗的風景，更是這部影片的大亮點之一。

「魯納納國小」到底有多遙遠，電影中，烏金從首都廷布出發，搭上巴士花一整天時間到達薩加，之後還要翻山越嶺徒步8天，才能到達這個被稱作「世界上最遙遠的學校」。

當地就像藏區中的深山一樣，氣候嚴峻、物質匱乏、人口稀少，但卻聚集了天堂的一切要素，白雪皚皚、湛藍天空、綠色高原、純淨湖泊、清幽寺廟，加上色彩艷麗的經幡、以及和人們相處如同家人般的氂牛，因此被旅人稱頌是：「天堂的入口」。

▲樂天知命的魯納納村民。

雖然電影已經獲得多項國際大獎的肯定，但因為山上長期缺乏電力，村民們到現在都還沒看過自己在大螢幕上的演出。

▲烏金從首都廷布，經過長途跋涉來到魯納納小學，當他看到山上的生活環境，才發現自己已經置身在一個遠離文明的地方。

這裡沒有電力設備，只能仰賴太陽能發電，聽不見流行音樂，上不了網，手機如同廢物，而且教室裡竟然連黑板都沒有，烏金欲哭無淚，他立刻就跟村長說要回家了。

但是村民的熱情，以及孩子們對未來滿滿的想望和企盼，逐漸改變了他想離去的心意，在高山上，他看見人們對天地的敬畏，對生命的尊重，以一顆感恩謙卑的心，不斷向大自然學習，在匱乏的物質環境中，大家仍能微笑著面對生活，那種樂天知命的幸福，是如此單純而美好。

▲烏金的這趟旅程，讓人想起世人對失落之地的美好想像，以及隱士田園生活的嚮往。

身處主流文明中，心中卻有許多無法被填滿的空缺，在翻山越嶺、跨越過經幡和瑪尼堆之後，所有在凡塵俗事中的慾望和追求，彷彿也被遺落在山的另一邊，人們有時會渴望逃離文明束縛，嚮往另一種返璞歸真的生活。

在到達學校之前，魯納納村長金帕叔，特地帶領全部村民，迎接遠道而來的新老師，並表達出他們最高的敬意。因為「老師能看的到未來」，他們非常禮遇這位年輕老師，對他抱著高度期許，因為老師為全村的孩子們，帶來了光明的希望。

▲飾演班長佩珠的小演員，是今年11歲的佩姆扎姆(Pem Zam)，電影拍攝時她才9歲。

甜美懂事的她，第一次在大螢幕上演出，一場去叫老師起床上課的戲，純真自然且進退用詞得宜，細膩生動又流暢的神情，十分惹人疼愛。

當初劇組上山時，佩姆扎姆覺得拍攝電影很有趣，自己跑去參加試鏡，導演要她回家請爸媽簽下同意書，她卻露出為難的表情，原來現實生活中，佩珠也是來自一個破碎的家庭。她的父母早已離家，只留下她和奶奶一起生活在高山上。

她的早熟伶俐，讓人看得十分心疼，拍片期間，導演巴沃邱寧多傑和製片妻子賴梵耘都很疼愛她，影片中她有一位嗜酒如命的父親，因此佩珠的生活都只能靠自己張羅。

小女生獨立堅強又懂事，從來沒有體驗過「電力」、「網絡」這些文明生活，未來她希望能自己開車，翻越過魯納納山脈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。

▲佩珠超可愛!!導演夫妻說未來有計畫想接她下山，讓她接受更好的教育，真心希望透過這部電影，可以改變一個偏鄉小女孩的未來。

▲因為冬天氣候嚴峻，因此魯納納小學，一年只上半年課程，在這個與近代文明近乎隔絕的村落裡，所有生活幾乎都得要靠自食其力。

▲少女「莎爾頓」嘹亮如天籟般歌聲，日日迴盪在高原上，純樸可愛的她，以「圓滿犛牛之歌」，唱出村民對這片土地的感恩，並以此「供養」山中的眾神靈。

這首歌曲也是村長金帕叔，對這片土地的深刻感悟。關於「圓滿犛牛之歌」，背後有段故事也讓人好感動。

在高原上，氂牛與牧人之間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，牠們的糞便可以生火，乳汁可以餵養家人，而需要肉的時候，牠們也會獻出生命。

於是當村子裡需要肉時，便會把氂牛集合起來，將繩索拋向空中，當繩索落下被套住的那頭牛，就會被宰殺。

有一位年輕的牧人，和他所養的氂牛感情非常好，在一次下山買鹽的時候，繩子剛好落在他的氂牛身上，因為這樣的約定，他的氂牛就被宰殺了，牧人傷心不已，回到村裡，悲慟寫下這首「圓滿犛牛之歌」，思念他失去的氂牛。

歌詞中說，每天早上氂牛都會出去吃草，晚上也會回到自己家中，所以就算牠離去了，每天晚上，牠的靈魂也會順著原來的路，走回自己家裡。

莎爾頓用心教導烏金唱這首歌，更體貼他為了生火、四處撿拾牛糞太辛苦，乾脆送一了頭氂牛到教室裡，直接產出牛糞。於是孩子們上課時，教室後面就多了一頭不時低頭吃草的氂牛，也讓人理解了英文片名的寓意。

▲「圓滿犛牛之歌」的原曲「Yak Legbi Lhadar」。

▲在艱困的教育現場，烏金將教材寫在牆上，再請孩子們用紙抄下來，曾經一心求去的他，在高原上逐漸體悟出不同的生活感受，也讓他許下再次回來的心願。

▲這是對牛彈「情」吧XD

▲氂牛之於當地人來說，可以提供牛奶，幫忙耕牧協助運物，像朋友更像是家人。

▲到了11月，納魯魯天氣開始越來越冷，當地人趕著收完小麥後，就要開始準備度過嚴寒的冬天，學校也會停課到隔年4月。

這幾年來，有些環境較好的家庭，也會在冬天的時候，全家人暫時搬到山下過生活。

▲飾演烏金的希拉布多吉，是一位不丹的音樂人，在演出電影之前，他正計畫要移民澳洲，追逐他的音樂夢。

這是他的螢幕處女作，希拉布多吉目前在不丹首都廷布的「M-Studio音樂工作室」工作，在他最愛的音樂世界中繼續努力。

▲帶領老師上山的「米臣」，是由烏顏諾布蘭迪普(Ugyen Norbu Lhendup)飾演。

他原本是一名土木工程師，卻對音樂和表演很有興趣，原本參加試鏡時，想挑戰的是男主角「烏金」這個角色，導演對他印象深刻，於是修改劇本，創作出這個像老師身邊小幫手角色的「米臣」。

米臣除了帶領烏金前往「魯納納小學」，透過他和烏金的日常生活，也讓觀眾對不丹文化有了更多認識。這是烏顏諾布蘭迪普，首次在大螢幕上的演出，演技自然外型英挺，未來應該可以順利斜槓成為一名專業的演員。

▲全體劇組工作人員，在高山上靠著太陽能發電，完成電影拍攝。

▲巴沃邱寧多傑(Pawo Choyning Dorji)是不丹知名攝影師、編劇及導演，出身貴族的他，父親曾是不丹駐科威特的外交官。

他的妻子是來自台灣表演世家的賴梵耘，《不丹是教室》是巴沃邱寧多傑首部作品，也是夫妻二人共同創作的電影。

▲導演帶著主要演員希拉布多吉和烏顏諾布蘭迪普，身穿不丹傳統服飾，一起參加2019年BIFF釜山國際影展。

▲電影海報。

▲電影中文預告。

這部電影的情感都是淡淡的，但是後座力卻超強，演員們真誠樸實的演出，看到最後會讓人不自覺的流下淚來，那是一種悵然若失的感動，讓人真實懇切地感受到，教育是一種無法在短期內看到改變的志業，資源分配不均的城鄉問題，幾乎在世界各地都存在著，如果教育無法被普及，階級複製、貧富差距的問題將很難被改變，這些偏遠地區的孩子，想要翻轉命運只會更加困難。

[2018 電影] 極地裡的文明考驗 最靠北的教學冒險 真人實事上演《北極上學趣》

在電影節看過後，相隔半個月，又進戲院二刷了一次，再次感受莎爾頓那清亮的歌聲，烏金在上山後的改變，以及牧人和「高原之舟」氂牛之間，親如家人的深厚感情，那是鎮日在文明世界中的我們，所難以體會，人與動物之間真摯相依的情感。

村長金帕叔的感慨，也點出了不丹的隱憂，在這個全球最幸福的國度，受過良好教育的新一代，卻不願意留下來，年輕人大多想要遠離家鄉，往外去尋求他們所嚮往的文明生活，國家栽培他們成為社會中堅，最後卻要面臨人才外流的問題，也讓人看見不丹處於東西文化交融，在傳統與文明衝擊下的某些困境。

《不丹是教室》除了提到偏鄉教育資源的問題，導演也試著放入更多關於年輕一代的想法，電影不只遠至喜馬拉雅山上、與世隔絕的魯納納村落內拍攝，劇情也是以真實故事改編，當烏金在熱鬧的澳洲酒吧裡，遙唱起家鄉那首「圓滿氂牛之歌」時，他的心似乎已經再次飛回到魯納納，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，迴盪在遙遠的雪山上......。

這是一部適合自己看，也可以和家人朋友一起看的電影，不只風景優美，發人深省，看著這些首次登場的素人演員，開朗純真的笑容，還有孩子們在有限資源下，認真上課的模樣，讓人深深感動於他們面對各種挑戰，努力學習的態度，物質生活富足，或許不會是快樂的唯一條件，一顆謙卑感恩的心，澄澈良善，知足常樂，淡然也是一種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