恭喜導演奉俊昊,以「寄生上流」,獲得第92屆奧斯卡「最佳影片」、「最佳導演」、「最佳原創劇本」、「最佳國際電影」四項大獎(2020.02.11)

南韓導演奉俊昊新作《寄生上流/기생충》,在今年第72屆坎城影展,於21部競賽片中脫穎而出,勇奪影展最高榮譽「金棕櫚大獎」肯定,這是韓國影史上第一座坎城金棕櫚獎,也是導演奉俊昊第四度和國民影帝宋康昊合作,英文片名《Parasite》意思是寄生蟲,但這部電影講的既不是科幻片,也不是恐怖電影,導演以一個特殊家庭為中心,敘述一群人攀附豪門寄生的故事。

電影關注底層人物的處境,更直接呈現出韓國社會貧富差距下,懸殊的階級生活。一個生意失敗,整天遊手好閒的爸爸(宋康昊飾),帶著一家人居住在曬不到陽光的地下室,長男基宇(崔宇植飾)靠著好友提供機會,偽造文憑來到富豪朴社長(李善均飾)家中應徵家教,在一連串拐騙技倆下,逐步湧現出想要「發大財」的貪念,一路將妹妹、爸爸、媽媽全都弄進這個家裡擔任要職,像寄生蟲般,堂而皇之的享用上流家庭中的一切資源,

這是一部讓人看完,會覺得內心微微酸楚、悲喜雜陳的家庭寫實劇,劇情不只讓韓國人有感,同樣也面臨著貧富差距問題的台灣,看完也會很有共鳴,幽默、諷刺、驚悚、寫實的情節,讓人看得毛骨悚然,導演毫不留情地揭開上流社會中的假面,也寫實道盡了底層生活的辛酸。

奉俊昊在得獎後,特別寫了一封公開信,希望媒體和所有觀影過的人,請大家不要爆雷,既然導演都這麼說了,如果還沒看過這部電影,誠心推薦這絕對是今年到目前為止,必須要看的電影之一。

(以下敘述會透露部分劇情,請斟酌閱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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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五光十色的都市裡,有一家人蝸居在半地下室的陋屋中。

他們偷偷用著鄰居的免費WIFI,生活在長年照不到陽光的狹窄空間,唯一的對外窗,望出去正好是外面的街道,到了夜晚,不時還會有醉漢在眼前上演掏鳥秀,在網路覆蓋率最先進的韓國,這一家人所處的環境,映照出在光鮮亮麗的現代城市背後,仍有一群活在基本生活線之下的邊緣人。

第一幕的開場,隨著鏡頭緩緩向下的視角,血淋淋剖開了社會角落最真實的問題「貧窮」。

除了國民影帝宋康昊,國民大叔李善均之外,導演還找來了《屍速列車》崔宇植、《人間中毒》曺汝貞、《密陽》張惠珍、《黑祭司》朴素丹,一起聯手主演,讓人驚喜的是,副會長朴敘俊也有客串演出喔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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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家人為了生活,幫披薩店摺紙盒賺取微薄收入,卻因為工作態度敷衍,被扣了不少錢。

在注重長幼有序的儒家社會,年輕店長毫不留情地責罵夫妻二人,看在兒女眼中,這種場面雖然難堪,卻也無能為力,因為貧窮要面對的現實,就是要先填飽肚子,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。

電影中還出現了台灣人很熟悉的「古早味蛋糕」這個哽。

從淡水紅起來的古早味蛋糕,是很多韓國遊客來到台灣,都會特地去排隊購買的名產,2017年,韓國也開起了加盟店,一家之主的爸爸,也加盟了「大王卡斯特拉/대왕카스테라」賣古早味蛋糕,後來因為電視節目《小吃X檔案》報導,古早味蛋糕並非單純使用新鮮雞蛋、牛奶和麵粉做成,而是加入了大量食用油,對健康影響很大,接下來又被爆出有店家使用過期原料和不好的添加物。

一夕之間,開在韓國街頭的蛋糕店,生意立刻一落千丈,從大排長龍到門可羅雀,原本有十多個品牌,上百間店面在賣古早味蛋糕,最後紛紛關門結束營業,造成很多人負債累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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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全沒有任何偶包的宋大叔,把這個窩囊、圓滑,又有點小聰明的爸爸,演得非常傳神,讓人對他既憐憫又無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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久違的副會長,這回客串演出長男基宇(崔宇植飾)的好友敏赫,還推薦他到富豪家中擔任家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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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韓國,石頭常被賦予「財富」和「好運」的象徵。

富家子敏赫送了這個石頭給好友基宇,希望能為他們招財,讓一家人能早日擺脫貧窮的生活。

最初看起來與劇情無關的石頭,看到最後才會明白,導演想要藉著這顆「風水石」,來說明「貪念」的可怕,這顆石頭就像潘朵拉的盒子,它打開了金家人想要脫離貧窮,晉身上流社會的慾望,也為後半段看似荒繆的劇情,埋下了伏筆。

當暴雨來臨,家中淹水時,基宇緊緊抱住石頭,最後甚至把它當作凶器,卻反而被石頭給砸到頭破血流,差點丟了性命,導演似乎想藉此暗喻,財富會使人泯滅本性,也可能被貪欲反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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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子位在半地下室,為了配合下水道的高度,這種半穴居屋的馬桶,突兀的位在高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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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慶祝長男順利找到家教的工作,一家人來到食堂吃飯慶祝。

對於窮人來說,有收入就能帶來很多希望,可惜金司機一家人,卻被金錢和慾望蒙蔽了善良,也讓事情發展越來越失控。

在《神隱少女》中,無臉男早就警示過世人,如果放任餵養人心的貪婪與慾望,最後終究會引來禍端,基宇和基婷成功偽裝成高材生,進入朴社長家獲取不錯的收入後,卻還不滿足,因為「貪心」害慘了這家人和地下室裡的另一個家庭,最後甚至讓基婷丟了性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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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為家中長男,基宇一直有著「要養活一家人」的責任感和壓力。(圖片來自CatchPlay臉書)

在當兵前後二年,他已經參加了四次考試,卻一直無法順利考上大學,為了獲得家教工作,基宇只好請妹妹幫他造假,利用修圖做出一份大學在籍證明,但是他告訴家人:「我明年就會考上這間學校」,合理化這個謊,也催眠自己,只是提早拿到入學證明而已。

其實兄妹二人都很聰明,但是家裡沒錢讓他們補習考大學,或許因為沒有大學學歷,所以找工作也不是很順利,導演似乎想探討「教育翻轉命運」這件事,當富人可以請家教來一對一指導課業時,窮人家的孩子卻因為沒錢補習,考上好大學對他們來說,只能是遙遠的夢想,畢竟連溫飽都有問題,更別說對未來能有什麼計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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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比於住在地下的金家人,朴社長住在山坡上的大豪宅,進屋後還要再爬上樓梯,才能到達每個人的房間。

導演巧妙用了「階梯」,來暗示階級,傳達出富有和貧窮,是分屬在二個不同的平行世界,有錢人高高在上,而底層的人只能窩在不見光線的地底下,長長的樓梯,顯現出財富天平二端的差距有多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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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得不說中間這位看起來精明幹練的管家,真的很會演啊!!

那段北韓新聞主播李春姬上身的橋段,全場笑聲不斷,不僅充分融入北韓最近的時事,也在驚悚的氣氛中,增添了不少笑果。

但是在狂笑背後,看著看著卻湧起一股難言的感傷,原來管家背後也是有故事的,那個下著大雨的夜晚,二家人在不見天日的地下,爭奪原本不屬於他們的東西,在貧窮的現實之下,活下去是一個多麼卑微的願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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朴素丹乍看有點像鬼怪小新娘金高銀,她在電影中負責的「藝術治療」,也是充滿嘲諷意味X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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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想到豪宅中的「地下室」,充滿了秘密,也很駭人啊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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朴社長的小兒子多頌(鄭賢俊飾),是個看起來只活在自己世界的孩子。

雖然戲份不多,但是電影中和他有關的「幼童軍」、「印地安」、「鬼」,幾乎串起了整個故事的主軸。

導演說他為這個劇本準備了6年,縝密的劇情設計,處處都有令人瞠目結舌的巧思,明明在笑卻讓人覺得難過,一種悲涼無力的感覺陣陣襲來,彷彿自己就身在其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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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於有錢的朴社長來說,他很注重「氣味」和「界線」這二件事。

和老婆私下聊天時,他多次提到金司機身上有股味道,畢竟這家人是住在地下室,照不到陽光,霉味較重,身上應該會有些不好聞的氣味,而金基澤(宋康昊飾)也始終為自己身上的氣味感到自卑,即便朴社長在他面前說:「那不是臭味」,但仍讓他心中很介意。

當那個暴雨的夜晚,朴社長夫妻在客廳裡,再次講起了「味道」,卻不知道金司機一家人還躲在桌子底下,雖然並非有意的嫌棄窮人,但是朴社長對於不同階級的排斥話語,聽在金司機耳裡,卻覺得滿滿都是歧視,更何況在桌子底下,還躲著基宇和基婷兄妹二人,這些話語更令他覺得難堪,因此在隔天的生日宴會上,才會衝動做出失去理智的行為。

其實朴社長心裡瞧不起的,應該是金司機的窮酸味,他的階級思想,完全反映在日常行為上,最後置他於死地的,正是他內心那股掩藏不住的歧視,但那對窮人來說,已是最後的尊嚴,朴社長不自覺流露出的高傲和鄙視,讓他丟了命也毀了自己的家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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朴太太的衣帽間,幾乎比金司機一家人蝸居的地方還大,導演用了很多強烈的對比,讓觀眾感受富有和貧窮的世界,差距究竟有多大。

同樣面對暴雨,有錢人可以拿出美國製帳篷,在庭院裡享受另類的露營樂趣,但是對窮人來說,雨水打進地下室,家被沖毀了,最後只能淪落到體育館去避難。

一場暴雨,富人認為是淨化空氣,窮人的家園卻差點被覆滅,無家可歸。

剛看完《寄生上流》,甚至有想馬上二刷的念頭呢!!繼去年日本的《小偷家族》後,坎城影展金棕櫚大獎,連續二年頒給了亞洲電影,而且題材同樣都是探討階級的問題,確實讓人很意外,在南韓電影發展100周年的此刻,這個獎項可以算是最好的肯定。

導演說:「這是一部沒有小丑的喜劇,也是沒有反派的悲劇」,確實是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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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天宣布奉俊昊導演得獎後,他興奮的邀請好搭檔宋康昊一起上台分享榮耀。

當他從評審團主席「阿利安卓崗札雷伊納利圖/Alejandro González Iñárritu」(這是名字嗎XD)和頒獎人「凱薩琳丹妮芙」手中接下獎座後,興奮的說:「我從12歲就熱愛電影,立志成為電影導演,從沒想過有一天能摸到這座獎。《寄生上流》是一趟很棒的電影冒險,要感謝眾多與我一起努力的夥伴,尤其是優秀的演員們,沒有他們,我一個鏡頭都拍不出來。」

宋康昊也說:「我想要把這份榮耀,獻給所有熱情教導我、我所尊敬的韓國演員們。」(讓人好感動啊!!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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飾演金司機的一家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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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首爾的電影發佈會現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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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版電影海報,仔細看可以發現,畫面一角都會有「石頭」的身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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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風格很特別的中文電影海報,以及影片中讓人印象深刻的一句話。(圖片來自CatchPlay臉書)

金司機一家人,趁著朴社長帶妻小出去露營慶生時,在豪宅裡開趴,吃喝著不屬於他們的一切,爸爸金基澤突然說起了社長夫人很善良,媽媽忠淑忿恨不平的說:「不是富有『卻』很善良,是富有『所以』善良,要是我有這麼多錢,我也會很善良⋯⋯錢就是熨斗,把一切皺褶都燙平了。」

讓人想起2018年的韓劇《我的大叔》,受盡苦難的至安也曾說過:「活得好的人,容易成為好人」,當最基本的吃飽穿暖這些需求被滿足之後,才有多餘的心思看看別人,當個善良的好人啊!!

這部電影配樂也很精彩,有聽出其中一段是《Belt of Faith》。

場景正好就是金司機設計將舊管家趕出去的那段,爸爸為了讓媽媽能順利進來擔任管家,於是嫁禍給原本的管家,說她罹患了肺結核,還弄了張咳血的衛生紙,把朴太太嚇到不顧多年情份,立刻將管家掃地出門,接下來金司機的老婆忠淑就順利上位,一家人全都混進大宅裡寄生。

《寄生上流/Parasite》電影幕後花絮。

《寄生上流/Parasite》幕後花絮-角色篇。

《寄生上流/Parasite》懸疑版預告。

《寄生上流/Parasite》中文預告。

這是第一次看奉俊昊導演的作品,除了有對「坎城金棕櫚獎」的期待之外,還有很多是影評中常提到,導演很喜歡用符號放在劇情中隱喻,看電影的過程就像在猜謎解題,有點小燒腦,卻又可以讓人思索很多社會問題。

韓國人一向自嘲是地獄朝鮮,對生活的無力感,讓年輕人無奈成為三拋(戀愛、結婚、生子)、五拋(戀愛、結婚、生子、買房、人際)、甚至七拋世代(戀愛、結婚、生子、買房、人際、夢想、希望),這場貧富懸殊的控訴,劇情更是百轉千迴,不到最後一刻,完全無法猜到接下來故事會怎麼發展,想要向上游,最後卻變下流,在生活細節中,看見社會的不公平,卻無能為力,即使想要奮力博翻身,最後可能又回到原點。

最後的結局,下流人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,導演狠狠打臉了「努力可以翻轉命運」這句話,這個社會總是在為既得利益者服務,「生而平等」根本就是在欺騙自己,富人的階級不斷在複製,窮人想翻身比登天還難,金司機一家人並非沒有任何專長,卻只能靠拐騙來謀求工作機會,這個社會對弱勢者來說,是不是連給一根釣竿的機會都很吝嗇呢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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